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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笑话曹植是理想主义,只是颇觉稀罕地问道:“四哥竟不觉得,缨儿身为女子,不该如男子一般刚强吗?”
曹植闻言,哼声一笑,目光投向亭外雨景:
“凡为人者,贤字当头,何分男女?阿缨不闻古之贤女,亦有炎帝少女,慷慨复仇,衔木沧海乎?不闻缇萦救父,勇言上书,强胜男儿哉?不闻女休任侠,当市杀讎,不惧白刃邪?如此乱世,更当效关东苏来卿,壮年刚烈,身没垂名也。仁与礼,贤与德,全在善之本性,而不受世俗所拘。”
我闻言颇为动容,心中隐约已寻得那与古人封建观念和解之法。
我又细细揣摩曹植所谓的“贤”
字,他的“贤”
似乎与这个时代的“贤”
不大相同。
“缨妹妹,‘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啊。”
曹植盯着我的眼睛,莞尔道。
我的脸庞挣脱了泣痕的束缚,终于露出久违的微笑。犹豫了一会儿,我鼓起勇气轻声说道:
“贤女既有仁、有孝、有义,礼也不当弃……适才,缨儿直呼了四哥的名讳,还望见谅。”
“诶——”
曹植一本正经地摆手笑道,“吾亦敢直呼何晏之名,皆为同辈,何必在意?威仪繁重,反成羁绊,大礼岂可为小节束缚邪!”
我点头称是,蓦然想起阮籍那句“礼岂为我辈设也”
。
正当我出神之际,身后忽又传来曹植的声音:
“如何,现下心情好多了吧?”
我抿嘴偷乐,旋即却又敛起笑意。看着亭外雨点渐小,我的心逐渐回归宁静,于是长叹一息。
“我讨厌雨。”
我认真的。
曹植却不以为意地随口接上:“雨本身并无对错,你讨厌的,只是和雨有关的记忆。”
“……”
见我缄默不语,曹植也仍旧挽臂安坐,作赏雨状。
“这数月以来,你究竟在害怕着什么呢?”
曹植突然问,问得我措手不及。
他怎么知道我在“害怕”
的?
“病愈后,你一见到我们这些公子,便绕道而行。白日里,要么久居房中,要么人前阴郁,与那日邺水边初见时,简直判若两人。我实在想不出是何等缘由,令你变成这副模样,又或许,你崔缨本就如此模样。
“关于你的身世,关于你的过去,我知道非礼勿言,故而不曾刻意问过你。直到前日你将何晏痛揍一顿,我才明白了——阿缨,你原是不喜欢这里,你想回家。”
“……”
听完曹植的一席话,我面向幽暗处,默然垂泪。
零雨迷蒙,我心实悲。
倚着孤茕的亭柱,撑着疲惫的双眼,伤神地望向雨中满园夜色。我知道,亭后池塘里,定有在雨中零星散开的浮萍。
泛泛渌池,中有浮萍。寄身流波,随风靡倾。
浮萍漂泊本无根,天涯游子君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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