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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敢入睡,偷了司空府柴房厨娘的一身破烂衣裳,将一身新衣放在原处,提心吊胆开始乔装打扮。
天未亮我便穿常服,跟卫大哥他们告辞出了府,说要去大理任职,实际上早已请假三日;实际上一出府,便脱下外袍,顶着单薄的破衣,在雪中疾行;实际上一出府,便悄悄摸出城门,前往那大汉家。
型一换,褐粉敷脸画豆,褴褛衣裳,裹上头巾,穿着破鞋,梦回乞丐生涯。
夜色未央,大汉看不甚清我的容貌,只三言两语,便将粪车交到我手里,交代清扫监狱事宜,晨午各一回,并告知我倒粪地于郊外某向某某里外。
我暗暗地笑,却不敢大声,撸起袖子一把将粪车推起,愣是把那大汉看懵在原地。
推粪车的差事虽苦,但推粪人却戴着面巾,岂不是天赐的伪装机遇?
既然你曹阿瞒瞒骗世人囚禁杨夙,我也来一招“瞒天过海”
带走杨夙。
只要佯称是推车大汉之女,骗过诏狱守卫,即便他日事泄,也查不到我崔缨的头上。三日后便是大年夜,也就是后世所谓的“除夕”
,我用干木仿制一辆假粪车,计划前两日用真粪车,独独第三日用假粪车。倘若我前两日都照常清扫,等到了第三日,想来他们便不再对我生疑。届时许都家家备候新年,百官皆须入宫朝贺天子,参与年庆仪典,那便是最好的时机。
我正为自己“天衣无缝”
的计划沾沾自喜,推着粪车赶到诏狱门口,忽而停了下来。
等等!
我仔细又打量罢那车身——那是长扁形的盛具,两头长中间窄,仿制的也不会相差到哪去,怎么可能藏的下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呢!?
我惊惧不已,可守卫已经现了我,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前,照着计划将说辞摆出。
粪车恶臭难闻,我又恶意让自己靠得极前,于是守卫根本不愿近前来看我面容。他们只能看见藏在头巾和脸巾里的一双“淳朴”
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衣衫褴褛,跟昨日推粪车的大汉衣裳相近。于是在守卫们不耐烦的驱赶下,我侥幸推车进了诏狱。
然而,困难才刚刚开始。
从第一间监牢清扫到第一百间监牢,我经历了非人的劳作,终于明白为何偌大的诏狱只于晨午清扫两回。因为封建社会真实的牢狱根本不是后世古装剧里那样干净!
牢里干草杂陈,虫鼠四蹿,都是肮脏臭味的囚徒,或被施刑皮开肉绽,血腥味冲天;或满头虱子瘫坐在地,说着疯言乱语;或有轻浮浪子故意骚扰,被我一脚踹开;或有奸笑淫声,趁我扫撒时拽我辫,被我一掌扇到墙角。
这时,我才恍恍意识到曹丕教我那几下拳脚功夫的重要性。
给我开门的佩刀狱吏也不管不问,倚在狱门边只跟着嬉笑,跟其他囚徒一块起哄,我登时作,恶狠狠上前,正挥拳要给他点教训,却在想到自己目前身份那一刻停住了脚步。
“瞪什么瞪!臭娘们!当这诏狱是你家么?”
狱吏一掌将我推倒在地,险些将我面巾撞下,我隐忍着,赶忙将面部掩住。
“呵,原是个麻脸婆娘!难怪这粗活干得如此卖力!”
这话将我拉回数年前,顿时教我想起在南阳为奴为婢的痛苦经历,我也好像在暂时脱离权门贵女的身份后,突然清醒认识到现实的残酷性。
我不再言语,捂拳摁住鼻息,努力不使眼泪掉落,忍着屈辱继续推着粪车,执箕帚走进一间又一间监牢。
胃里翻江倒海,无数次快要吐出酸水来,幸而一日未进水米,无甚可吐。
呵呵,崔缨啊崔缨,你也有今日,这些年过多了舒坦日子,也让你这个虚假的“贵族”
尝尝封建底层穷苦人民的滋味吧!
清扫了一日,开锁的狱吏换了两班,我才将整座诏狱扫除了一遍,且终于来到最后一间禁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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