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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疤痕已经多到他自己也不想去数清或是记住的地步了,原本一年的管教期也加成了两年,欧阳明健成了人所共知的疯狗,红着眼睛冲包围过来的敌人们龇着牙,凄厉的嗥叫着,然后没头没脸的猛扑上去。
撕咬。
是困兽唯一可以做的事。
因为他不愿意被围困致死。
他不曾那样恐惧过,然后,恐惧尽数成了愤怒,愤怒变成仇恨,仇恨给了他这头困兽无限大的撕咬的力量。
从孤军奋战,到有了支持者,从力量悬殊,到势均力敌,欧阳明健的名气来自于他的打架不要命。最后,当他终于把当初给了他那道伤痕的家伙打到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的时候,他笑了,笑到哽咽,笑到窒息,笑到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他像个被丢弃的孩子一般蜷缩在男厕所的小隔间里,抱着膝盖哭了个天昏地暗。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如死了痛快。
他觉得自己足够可耻,也足够可怜,外在的威风八面和内心的空虚胆怯形成了如此鲜明的对比,当年校长当着全校学生的面宣布他的劝退通告时,他都没有动摇过,他只有在穆少安咬着牙说他并不是那么坚强的时候感到一阵耳鸣,一阵恶寒,他只是在这之后莫名其妙发泄般的躲在厕所里边抽烟边掉泪而已。
他从没哭到这个地步。
欧阳明健,这个天生来也许就不配有一条平顺人生路的孩子,在把胸中一切悲愤和哀怨都哭出来之后,抹了一把腮边残留的泪痕,然后长长的出了口气。
“……穆少安,你说的太对了。”
他眼前浮现出穆少安看着他时那冷漠又意味深长的目光,他想起在那个优等生宿舍里赖着不走的点滴琐碎,他在记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头疼而跑去洗脸的穆少安回来时,沿着那俊朗的脸颊线条滑落的水滴,在灯光照射下闪出怎样刺眼而吊诡的光斑,他觉得自己红着脸把低血压的家伙从被窝里踢出来给他买早点去还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他在眼泪又要涌现的时候紧紧闭上眼,然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喟叹,“……欧阳明健啊……你活该让人说你命贱,你活该,谁让你本来就命贱的呢?你就是贱呐……你自己犯贱,就怨不得别人这么说你……你活该,你绝对是活该……真的,真的……”
那天后,终于在少管所里没人敢惹了的欧阳明健,再也没打过一次架,再也没掉过一次眼泪。
他在看到别人因为家长来探望哭得一塌糊涂时,只是轻蔑的一笑,然后哼着齐秦和某个不知道何许人也的女子合唱的老歌晃里晃荡的走开。
“带着一身美丽的伤痕,终于你又剩下一个人……”
多年后,他还能记得的,好像只剩下这么两句歌词了。
多年后,他所剩下的,好像只剩下那满身并不美丽的伤痕了。
他仍旧一无所有。
他在“里头”
呆了两年,在一直惦记他到了自我厌恶程度的穆少安假期结束时拎起行李上了回警院的班车时,渡过了人生中最黑暗时期的欧阳明健,也拎着行李从少管所的大门晃荡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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