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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格”
的人当中,做出一个他们可以接受的决定。她不过是被人为地拎出来,成为了一种特殊的存在,成为一个被赋予区别于他人的理由的“特例”
,可正因为如此,她才被更残忍地划开了界限。她和黎钦的男友不一样,但“她不一样”
这句话从一开始,就不是属于她自己的,而是属于他们的。
她盯着他,盯了很久,久到她的眼睛有些发涩,久到她的思绪开始倒退,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夜晚。她想,她从来没有问过自己一个问题——如果那天晚上,酒吧里遇见你的不是我呢?
姜柳芍的目光如同生了锈的锁,死死扣在他脸上。睫毛承受不住漫长的对峙开始发颤,黎成毅的膝盖被地面铬得发疼,可终于他的眼神终于变了。
他似乎想否认,可这个问题比任何尖锐的质问都更加致命,它不是单纯的怀疑,而是将他构筑起来的整个认知体系拆解成一块一块的碎片,逼迫他去直视那个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姜柳芍终于明白了这些可笑的纠
缠的来源,一个根深蒂固,一个完全被掩盖在肤浅情欲下更深层的问题:“如果那天,和你发生关系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女人呢?”
曾经她以为这不过是她敏感的神经作祟,她总会想起自己喜欢上黎成毅的那一个瞬间,他醉酒后还说的关心着环卫工的话,她以为这不过是她自己没有完全掩盖天真的幻想,是她使得他这么看自己,是她做出了出格的行为让他把自己单拎出来这样羞辱。
但是事实是完全相反。
空气像是被挤压着,变得沉闷,连呼吸都不那么顺畅了。黎成毅的沉默长出了菌丝,在两人之间疯长,这个尖锐的问题将曾经的苛刻的对峙都扎透。她继续说道,声音比刚才更轻:“如果那天,是另一个女孩,她和我一样,出身普通,没有背景,也在努力地活着。你后来认识了她,和她相处,发现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肤浅、拜金,而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那么,你是不是今天也会跪在这里,也会觉得她‘不一样’?”
黎成毅知道她是对的。
“你会的。”
姜柳芍的语气没有起伏,叙述一个已经得出的显而易见的结论:“你会喜欢上她,因为你们有了足够的接触,你对她的偏见会在接触中被一点点消解,你会发现她和你之前接触的那些人不一样,甚至可能会爱上她。”
“然后你会告诉她,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就像你现在在这里告诉我的这样,你会在你的父母前维护她,你会觉得她和那个拐走你妹妹的黄毛小子完全不一样,你也会祈求她的谅解她的原谅,然后未来的某一天你或许会在街上遇到我,一个叫姜柳芍的小镇女孩,你还是会带着曾经那样轻蔑的眼神看我,你还是会把我放进你可笑的分类标签里。”
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终于被剖析出来。当她自己最后足够幸运地通过层层审视,获得地从来都不是一种真正的认可,也不是平等的尊重,而是一种带着筛选意味的宽容,一场基于偏见的例外。只要她足够幸运,被看见,被了解,被认定为“不同”
,她就可以被剥离出来,被允许站在界限之内,成为被接纳的那一类人。而那些没有被看到的人呢?那些没有机会证明自己的人呢?他们是否也值得被公平对待,还是注定要被归入某个群体,被定义,被排斥,被永远留在那道门外?
所谓的认可从不是被平等地给予的礼物,它是筛选后的宽容,是挑选过的施舍,她一直站在一道隐形的天平上,一边是努力与自尊,一边是等待裁决的渴望,她始终在心里轻微颤抖,盼着天平倾斜。那些投来的目光从未真正平视过她,它们始终带着某种无言的傲慢与怜悯,将她的全部价值压缩在一个微妙的词汇里:例外。她被允许越过那条界限,只因为她符合了某种隐秘而狭窄的审美,像一个被刻意挑选出来的孤本,而并非整排书架上的任意一本书。这样的幸运从来不是真正的胜利,它只是一种缓慢的妥协和屈服,只是一种被允许的例外,她隐隐感到恐惧,假如某一天,她再也无法满足这套任性的规则,她将瞬间被摒弃,重新归入那个始终被定义、被排斥的人群之中。规则本身从未动摇,她的存在甚至成了规则强大的最佳证明。
她所追求的平等和理解,不过是精致而虚假的泡沫,一旦触及真实,便迅速破灭。每个夜晚她都会在脑海里反复设想另一个人的出现,那个被他迅速否定、轻蔑,连目光都不肯停留的人。她设想那个女孩的目光,设想她们站在门外的相似命运,想象那些从未被给予机会的人,那些毫无例外可能的灵魂,始终凝固在冰冷的边界之外,无法进入他的视线,更无法穿越他的偏见。
她从来没有打破过什么,也从未真正被接纳过。她能站在这里,能让他退让、让步、低头,下跪,让他祈求,不是因为他明白了什么,而是因为她是那个被挑选出的例外。她足够特别,让他拥有足够的证据去证实他认定的标准,足够让他愿意放下骄傲去挽留。可如果不是她呢?如果是另一个人呢?如果那个夜晚换作别人,结局会有任何不同吗?
不会的。他会厌恶,会轻蔑,会用最直接的方式划清界限,然后走过她,甚至不会回头。那些被他轻易定义的人,仍然不会有任何机会。他的偏见从未消失,只是在她这里,破例了一次。他看见了她,可他没有看见其他人。
姜柳芍静静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黎成毅。他的脊背微微弯着,肩膀轻轻颤动,似乎每一下呼吸都变得艰难而迟滞。他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眶里浮现出细碎的红丝,那些原本冷淡自持的轮廓,在昏沉的光线下变得模糊而陌生。他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抵抗着什么,嘴唇紧绷着,仿佛在竭力阻止情绪的溃散。但下一秒,那条无形的防线仍旧被冲破了,有晶莹的泪水缓慢而沉重地落了下来。
可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种沉默早已在骨子里扎根。他的呼吸沉重而隐忍,手指死死地扣住地面,指节泛白,在用尽全力维持住最后一丝体面。他从小就学会了这样做——即使疼,也不能喊出声;即使想要什么,也不能直接去索取。他的父母在餐桌上说话的时候,他不能插嘴,不能让自己显得太急切,不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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